那天,静很冷静的接受了这些事实,我想,在她眼里,她最珍惜的殷琉璃,只是一个存在着情感的杀人犯吧,我以为,我轻易的杀死了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婢女,她死了,没有暴露出我的身份,我就会一如既往的安宁与平静吧,可惜我错了,杀死她后的每个夜晚,我都会一身冷汗的在恶梦中醒来,我会梦到她临死时的一个回头,眼神中的怨毒与绝望,我会梦到她化为灰烬的时候,有风吹过,那些带着腐臭味的粉末,铺天盖地的席卷向了我,压抑的我无法呼吸。我也会梦到她冤屈的灵魂,带着一身的血腥来到我的身边,伸出阴冷的双手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要把我一同带向那绝望的深渊。每次醒来,我都会脸色苍白全身发冷,在寂静而真实的夜里恐惧异常,而我不能告诉静,师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说,贼,不能拥有感情,拥有了感情,就拥有了灭亡,因为那些平常人的感情,会如同洪水猛兽一样将我们吞灭,我想,静应该就是我不该拥有的感情吧,我想疏远静,离开静,这样我就不会在感情中被毁灭,也不会带给静无尽的哀伤。也不会在每次进疲惫的归来时,在沉睡中看到静怜悯而难过的眼神了,而老天,似乎不肯带给我离开静,还给静安宁的机会。
师父的忌日,在我的骄躁不安中,如期而至,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能阻拦我上山给师父上坟扫墓的想法了,自从我十六岁那年,饥寒交迫的出现在静身边时,我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山谷幽林,死亡婢女的恶梦,已经让我对南宫府,对泫勃城与中原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我想逃回山上,守在与师父同在的茅屋里,远远的离开这一切,重新做回当年那个单纯幼稚的小丫头。
天刚蒙蒙亮,我便急急的收拾了行囊,带着天眼宝衣和无及魔仗准备回山上给师父上坟,夏季的天,亮的早,昨夜一场雨,浇的空气多了些许凉爽,我缓缓的穿行在寂静的走廊上,长期的飞檐走壁的轻功,已经让我走路时跟猫儿一样的软绵轻巧,没有一丝的动静,静的房间,很静,但是没有传出我熟悉的酣睡声,我想,静应该也是早就醒了吧,等着我去跟她告别吧。我轻轻的敲了敲门,道“静,我走了,我上山给师父上坟去了”良久后,房间传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回答“恩,速去速回,小心安全”我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转身迎着刚刚出现影子的太阳深吸了一口气后,头也不回的奔出了南宫府。直到出了泫勃城,我紧提着的心才渐渐的安宁下来,出城时,已是艳阳高照,紧张的情绪早已让我薄薄的幻彩流铃裙沾满了黏腻腻的汗水,久违轻松的滋味,让我无比的兴奋起来,也没顾得上去河边洗把脸,在树阴里歇息下,我便快速的顶着艳阳朝着三邪关的方向奔去了,在那远方的关内,连绵不绝的山峦中,有我的家,有我的师父和师娘。。。
到达我小时候一直成长的那片山峦时,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微风习习的三邪关,吹散了我一身的燥热,小茅屋中,厚厚的一层灰尘向我无言的诉说着这里的寂静,六年了,我已经离开这里六年了,桌上摆放着的,依然是我六年前临走的那天洗刷干净的茶杯,已经被尘土渲染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一旁的卧榻上,依然是我六年前换下来的衣服,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和温暖,让我一时竟然就那么楞在这里,眼泪一丝一丝的滑落,哭泣的犹如一个委屈的孩子一般的脆弱。直到了天色擦黑,视觉模糊时,我才恢复了理智,找出六年前的油灯,点着,动手如同以前一样打扫着小小的茅屋,总觉得师父没有离去,依然在我的身后低沉的沉默着,这样的月色,他总是那么轻易的能想起逝世的师娘,而我,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打扫中,并且用从南宫府带来的粮食做顿简略的饭菜,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潜意识里,我多拿了一副碗筷摆放在桌前,入座后情不自禁的喊了声“师父,吃饭了”话出口,我忽然醒悟一般抬头看着周围,物是人非,哪里还能有师父的影子,我自嘲似的笑了笑,在昏暗而熟悉的烛光下吃完了我回到深山的第一顿饭。记忆就那么恍惚的回忆着师父在的岁月里,哀伤的师父,日复一日的训练,入冬刺骨的溪水里,被冻的几乎昏迷的我,往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师父几乎虐待般的训练,却让我一点也恨不起他来,而我的记忆,似乎是很苍白很苍白的,对于我六岁以前的事,我一点都不一记得,唯一的记忆开始,是在某个早上,我睁开眼,看到了哭泣的师父,在那之前,我一点也不记得。师父看的眼神里,有着跟静一样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