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几夜的风雪肆虐后,阳光初现,远处的山,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幽蓝静雅的湖水,在阳光下折射出宝石般的光芒。
我伸了伸腰,抖了抖身上漂亮的皮毛,转身朝着经常有人类经过的桥边走去。
我已经整整三个月,滴米未进,此刻竟是饥肠辘辘。
终于在匍匐在桥边半天后,我远远的看到一队人马匆匆的经过,人马中间,还有一顶华丽高贵的轿子。里面的人,似乎身份显赫,等走近了以后我才看清楚,是北海冰宫曲家的人马,一路浩浩荡荡,不可一世的样子,我曾经听子奕讲过,北海冰宫,苏家千金,曲家少夫人,才貌双全,风华绝代,是位不可多得的佳人。
子奕说这些时,我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看着他白净秀气的脸庞,恶狠狠的告诉他“在我修炼未圆满之前,如果你有什么招到我不痛快的地方,我随时会把你大卸八块”
子奕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如果你把我杀了,那么,还会有哪个修道之人,再肯帮你这只凶兽修炼成仙,你舍得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么”
我哧牙咧嘴的摆出一副恐怖的样子,子奕只是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在他眼里,我这只修炼了五百年的猞猁兽,最终,只不过依然是一只野生的大型猫眯而已。这让我感觉到十分的无力和挫伤。
子奕是我三年前的一个寒冷的夜里,从山上叼回来的人,那夜我外出觅食,走遍了茫茫的雪山,都没有看到任何一只野兽或者人类的影子,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的时候,看到了冻僵的子奕衣着单薄的挂在一处树上,他身边是一炳被积雪覆盖的圣天神仗,雪地里散发着银白的光芒,而他却昏迷不醒。我大喜,上树叼人,愉悦的返回窝居,准备将子奕做为我未来几天的食物。却不想,刚把他扔在我窝里的草堆上,我就看到他缓缓的醒了,迷茫的看着我,随后似乎睡迷糊了一般伸手指了指我,张了张嘴,干哑的说了句“有吃的么,饿死我了”我瞬间崩溃,见过这样的猎物吗,伸手向要吃自己的妖兽要吃的,我哧了哧牙,一爪子将他按倒在地,他皱了皱眉头道“你别装哑巴了,我是修道之人,我知道你已经有将近五百年的功力了,只是最近遇到阻碍,根本修炼不下去了,对不对,你这只笨猞猁”
我松开爪子,疑惑的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我修炼不下去,跟吃不吃你有什么关系”他脸色微微一转,随即笑道“母猞猁啊,如果你修炼千年成功,幻化为人形,肯定是个数一数二的美女,你要知道,修道之人,精通道术,是可以帮你度过难关的,如果你吃了我,那么你的修行就永远停留在五百年里,在下个五百年到来时,你就会灰飞烟灭,你们猞猁兽里,那么多猞猁妖,不都是这么死的吗”
我被他说的浑身一激灵,年年月圆之夜,死掉的猞猁妖悲惨而痛苦的哀号回荡在我的记忆里,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猞猁妖,如果度过不了五百年的难关,那么就会在千年之期到来时的月圆之夜,身手抽筋剥皮之苦,哀号一夜,死的痛苦,最后,只留下一小滩灰,风一吹,雪一下,就干干净净的没了。千年之期,灭亡之日。我知道,如果我度过不了这次的难关,灰飞烟灭,是我不可例外的下场。所以。。。我成功的被他劝动了,那夜,没有将他吃掉。从此,便生活在他的欺凌和折磨之中。我想,我大概是猞猁妖里最掉面子的一个了,堂堂五百年修行,被一个小小的医生耍的团团乱转,敢怒不敢言。不过我庆幸的是,子奕从来不会阻止我吃人,所以有时候我故意恶心他,将被我吓死的人拖回洞里津津有味的吸干他们的血,子奕就会很鄙夷的说“你到底是不是一只猞猁妖啊,吸取完精华还要毁肉身,你怎么这么不开化呢”我继续津津有味,反正我是只猞猁,猞猁嗜血,天经地义,我继续无视他的鄙夷和唠叨。
然而后果是,子奕便罚我三个月不许进食。日日缩在冰天雪地中潜心修炼,他便烤了些捕来的山鸡野兔,坐在火堆边幸灾乐祸的看我咕噜咕噜的吞口水,我咬牙切齿道“你不要逼我啃死你”子奕无所谓的继续笑着“如果你敢,那你就请” 我气愤的甩过头,闷吭修炼。再也不肯理子奕。
饿了三个月后,我终于趁着子奕外出的功夫溜了出来准备觅食,我跟其他急于速成的猞猁妖不一样,我对那些同样在修炼的弱小兽类没兴趣,我没兴趣吸取他们修炼的精华提高灵力,我嗜血,生来如此。
五百年前我出生的那刻起,温暖如春的北海冰宫,忽然降起漫天大雪,白染翠绿,风雪肆虐,倾吞了一切。从此,便再也没有春暖花开的日子。北海人歌传,千年古城入严寒,猞猁凶兽入尘凡。子奕见到我的时候,忽然就说出这样的话,我只是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我是什么凶兽,我只不过是一只修炼未满的猞猁妖而已。子奕说,映凉,你若幻化为人形,必定祸水乱世。我冲他哧牙,幻化为人,是每个猞猁妖的梦想,千年劫难一过,修行圆满,每个幻化为人的猞猁妖,都会拥有着绝色的容颜,只不过,千百年来,从来没有过一只猞猁妖,幻化成功过。我对子奕说,那只是个美丽的传说,因为,没有人能看到,猞猁妖幻化的样子,猞猁妖,总会在千年之期到来的那夜,痛苦的灰飞烟灭。。。
骄子离我越来越进,我匍匐在山石的雪地里,露出一对眼睛狠狠的盯着曲家的队伍缓缓的经过,我忽然,对骄子里一直被子奕夸成花一般的女子产生了兴趣,我也想看看,是怎么样的倾城容颜,让他如此大加赞词。骄子路过我的藏身时,我忽然如同闪电般在仆人无知无觉的时候冲进了骄内。一转眼,便看到了目瞪口呆的瞪着我的曲家少夫人,苏文清,我眯着眼看着她,果然,清秀可人,如同子奕说的那般风华绝代,阳光从颤抖着的骄帘中映射到她的脸上,恐惧之情,溢于言表,我哧牙一笑,她这才心神大乱般恢复了理智,张嘴就要喊救命,我伸爪子迅速的按住了她,她颤抖着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屑,见过我的人,除了子奕,没有一个可以保持冷静和理智的,有的当场吓死,有的如同她这般失控,只是这些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苏文清惊恐的呆仰在那里看着我,看着我的血盆大口咬向她的咽喉,将她细嫩的咽喉含在嘴里的时候,我听到了她恐惧的无声的呜咽,以及咽喉里咕噜咕噜咽气的声音,我猛的咬了下去,我感受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她一声没吭,瞬间断气,鲜嫩的血,流满了我的口腔,美味而诱人。只是我,忽然不想毁掉她这美丽的肉身了,子奕一直在说,如果我是个人形,那我必定多么的美丽,我此刻,忽然很想占有苏文清的肉身, 我想。。。变成人的样子站在子奕身边,该是多么好玩的事情。
主意已定,我凝聚精力,借着几百年的修为成功的附入了她的身体。我缓缓的睁开眼,伸了伸手,踢了踢腿,果然跟猞猁真身的感觉大不一样。怪不得,那么多猞猁妖拼了命的想幻化为人形。
轿子路过我经常居住的山头时,我透过轿帘,看到了山上一脸冷漠的子奕,他站在终年积雪的山头,冷冷的盯着我的方向,看着我,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袍,呼呼作响,似乎整个人都会被风吹跑一般,我一阵的心虚,急忙放了下了帘子,老实的坐在了轿子里。我知道,子奕年纪虽轻,道行在北海却是属一属二的,我身上这么强烈的妖气,他会感觉的出来,他会感觉的到,苏文清便是那只深夜大雪封山的时刻,将他从树上叼回窝里的猞猁妖,映凉。
轿子颠簸了半天后,终于在我不耐烦的时候缓缓的停了下来,我抬眼,看着轿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温柔的掀开,一道阳光刺的我眼睛一阵刺痛,我眯了下眼,眼前的男子,高大俊秀,一脸客气的笑意,他伸手低声说“文清,一路辛苦了”我迅速凝神在苏文清的脑中搜索关于这个男子的记忆,脑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莫名其妙的哀伤后,我终于知道,眼前的男子,是曲源杰,北海曲家大少爷,苏文清的夫婿。他一身华丽而温暖的貂皮外袍,散发着耀眼而柔顺的光辉,他抬眼看着我,我顺从的将手轻搭在他伸出的手上,回复了一个温柔的笑脸,眼前的曲源杰竟是一楞,似乎看到千年冰化的表情一样,直到外面人提醒了,他才想起把我扶出了轿外。脚一着地,一阵寒冷瞬间袭来,人类的身子,竟然是这样的弱不禁风。我忽然想起子奕,自从他被我叼回窝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那种冰冷的岩洞中度过,我是一只猞猁,没有人类的衣服,我是一只有着丰富情感和思维的母猞猁,我不可能让他抱着我取暖,子奕。。是忍受了怎么样的寒冷啊。
缓步踏入曲家府邸时,我才开始惊叹人类的生活,是如此的华丽而让我应接不暇,吃的,用的,穿的,住的,明晃晃的干净而温暖,跟我那冰冷而干燥的岩洞,根本不具备可比性。我一路微笑着看着来来往往谦卑的人群,一路点头示意,似乎我的笑容,会让他们感到意外般,几乎所有人都受宠若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抵达苏文清的卧房,我忽然感觉到了与外界不一样的寒冷,阴暗,门窗挂帘,房内单调而白净,肃静的似乎是灵堂一般,明明有熊熊的火炉,却依然从内心散发出让我胆颤心惊的寒冷。贴身的婢女小心翼翼的走到我身后,低声道“少夫人歇息,奴婢不打扰了”我点头,她逃离般转身而去。
我在苏文清的房间里慢慢的溜达着,我在想,一个被北海传说成女神般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下来的,似乎,也不是那样的风光无限,我静静的闭目养神,脑海中,一幕幕的回忆潮水般的流过,每一幕,都是那样的心酸而绝望,这些丰富而压抑的情感,是我五百年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些难过,哀伤,属于人类的思维。
苏文清,那样卑微而压抑的爱着曲源杰,可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曲源杰的青睐,便被我毙于口下,她死前最后的记忆,是与曲源杰大婚那日,那日的北海,天气晴朗,人声鼎沸,她以为,她会做最幸福的新娘,与曲源杰,厮守终老。洞房花烛,红色帷幕,曲源杰倒掉了杯中的合欢酒,淡淡的告诉她,他爱的,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娶她,只是迫于家族的压力。此语既出,烛尽灯凉,苏文清,守了十年的活寡,从十六岁进入曲家大门,至二十六岁香消玉陨,她始终。。。没有得到过曲源杰的爱情。十年独守,看着心爱的人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什么样柔情百转的心事,都化做了一副冰冷的封闭。我忽然,可怜起了苏文清,怪不得我今天朝着他们笑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那么吃惊而内疚的表情,我想整个曲府,都是对她存在愧疚的吧。那么就让我,来代替苏文清拿回这一切。
第一次见到曲源杰的表妹靖瑶时,是在我到了曲家的当天下午,我一身白衣清袍,寒酸而寂静的缩在宴厅的角落里,曲家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模式,名义上的少夫人接风宴,成了曲源杰与靖瑶秀恩爱的表演场所,曲源杰透过人群看到我,我手端酒杯,一脸安详而明媚的看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他手中的杯子一滑,一丝惊慌与愧疚被他生生的压了下去,他身边的靖瑶挑衅而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骄傲与怜悯。我微微一笑,愉悦的喝下了杯中的酒,我觉得这场游戏越来越好玩了,我到要看看这个小丫头,是怎么样压迫苏文清的。一杯酒下肚,我忽然猛的咳嗽了起来,其实我并不知道酒的滋味,我也不喜欢这种辛辣的味道,猞猁敏感的味觉让我咳嗽的天昏地暗,一时间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我身上,苏文清的身子果然脆弱的够不可思议,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我竟然咽喉一阵腥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大厅一阵混乱,几个仆人惊慌的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声声喊着“少夫人,你怎么喝起了酒,医生不是嘱咐过,不许你碰酒的吗”我迷茫的看着混乱的一切,直到我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入卧室,我才明白过来,苏文清,是从来滴酒不沾的,不止酒,甚至连肉都不吃,俨然一副看破红尘的架势,我不禁佩服起了她的隐忍,隐忍十年,这是多么大的毅力啊,我不懂人类的心情,但是我懂这种被压抑的期待和隐忍,我遇到子奕前,修炼难关之期,我也有过这样的心情。
窗外天色昏暗,似乎又要是一场大雪压城而来,我疲倦的缩了缩身子,将身子埋藏在暖暖的被子里,懒散的半眯着眼看着窗外雪花开始飘落,曲源杰出现在我的眼前,一脸的漠然,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喝酒,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身子很差吗”我笑语“只是心情忽然很好罢,没想到喝酒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曲源杰眉头一皱道“心情好?从你嫁入曲家十年来,我可是从来没从你嘴里听到过这三个字呢,你这回娘家省亲一趟,究竟看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我看着他笑道“没有看到什么,开心而已,不需要理由”曲源杰冷笑道“看来,你这十年的冷落还真不是白受的,如果你看开了,释然了,那么,我要迎娶靖瑶进门,你总不会反对了吧”我内心深处忽然爆发出一阵不属于我的疼痛,仿佛是苏文清残留的记忆在一阵阵的撕裂着,她对曲源杰的爱情,竟然如此深刻。曲源杰见我皱眉不语,又是一声冷哼,随后道“你好生歇着吧,我会让医生来给你看病的”他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我内心那阵撕裂的疼痛也渐渐的安稳了下来,我长长的嘘了口气,附身苏文清,大概是我这些年来做的最离谱的一件错事儿,我自投罗网般的,让自己陷入了一种欲罢不能的情感纠结中,我甚至有些闹不清楚,我到底是映凉,还是苏文清。。。
窝床三天后,曲源杰张贴了求贤榜,重金聘请高人为我诊断。我浅笑,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他没法向苏家交代。可惜的是他早已经就无法向苏家交代了,我霸占着苏文清柔软的人身肉体,每天过的不亦乐乎。来来回回的看着房间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走城门般的高人们自信而来,失败而去,没有人,能诊断的到,一个早已经死掉的人的肉身里,到底为什么存在这么多毛病。
直到,那天,门开了,我懒洋洋的卧在床上伸着脖子好奇的等待下一个医生时,我在曲源杰的身后,看到了一脸漠然的子奕,他青衫薄衣,书生气质般文雅的站在我的面前,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曲少夫人,别来无恙啊”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不敢去直视他,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轻捏起我的手,闭眼,把脉,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我差点失笑出声。他后面的曲源杰,关切的伸着脖子等着他的诊断结果,子奕沉默半天后,放开我的手,塞进被内,起身,曲源杰急忙询问情况。“秋大夫,贱内病情,到底如何”子奕安然道“曲少爷不必担心,少夫人只是风邪侵入,触碰了不干净的东西,受了惊吓,待在下开药调整,自然可以康复”曲源杰这才放下心来,挥手嘱咐道“给秋大夫安排卧房,准备纸墨,为少夫人开药”仆人谦卑的道了声是,便下去忙活了。门外,是靖瑶顾盼的身姿,自我卧床后,她便一日也未来找过我麻烦,今天听闻我病有救,她便急不可耐的跑了过来,我想,她是巴不得让苏文清死的干干净净才好的吧。曲源杰看到了她,亲昵的挥手招呼道“表妹,来,在门外站着做什么”靖瑶柔媚一笑,提裙而入,眼波一转,便看到了我,一眼的不屑跟鄙夷,随后腻上曲源杰,柔声道“表哥最近老陪表嫂,都不陪靖瑶了,表嫂可真是好福气啊”语罢,她冷漠的看着我,我微笑,子奕到是被吓了一跳,抬眼看着曲源杰和靖瑶,曲源杰尴尬而欠意的一笑,急忙推开靖瑶道“这里还有外人在呢,让秋大夫看了,成何体统”靖瑶撅着嘴转身而去。曲源杰一脸的尴尬。子奕到是不慌不忙的开完药单淡淡道“我想跟少夫人独处一会,恐怕有些邪气要驱除,请曲少爷,带着家婢暂时离开下吧”子奕微微欠身,曲源杰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了一眼故意缩在被子里显得病殃殃的我,到底还是出去了。
子奕眯着眼看着房门安然的关闭,忽然转过身来苦大仇深的看着我,咬牙切齿道“你真是嫌命长了”我起身道“怎么了,这样多好玩,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可以变成人的样子吗~”我站起来转了个圈,子奕冷哼道“你霸占人类的肉体,不出一个月,这个肉体腐烂的时候,就是你受重创的时候,到时候你会被迫从她的肉身里弹出来,然后在众目耿耿之下现出原形,到时候,别说是你五百年的修行,就算是五千年的修行!轻易的一个小修道人,都会让你毙命”我被他说的全身一哆嗦,随后转移话题道“为什么我跟她的身体这么不融洽,她一直在排斥我,自从上她身开始我就一直疼痛无力,子奕,快帮我想想办法啊”子奕冷冷道“没办法,如果你不肯离开她肉身的话,那你就继续疼着吧”我嬉笑道“要我离开她肉身很简单啊,只不过你想没想到过,是你一口承诺可以治好少夫人的病,结果密室详谈后,少夫人暴毙而亡,那么你又是什么下场呢”我笑眯眯的看着子奕生气而变的青白的脸,他淡淡道“无非一死,总比你祸害人世的好”我道“什么叫我祸害人世,你是怕我杀了曲府一家人吗,如果我杀了,那也是你祸害的,别忘了苏文清才貌双全的这些话,到底是谁给我说的,你激起了我游戏的兴趣,又要剥夺我的兴趣,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眯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无奈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只可以教化向善的妖,今日如此,看来你跟那些野兽杂妖没有任何区别的,我以为,凶兽猞猁妖,会是如何的与众不同,看来现实,就是现实啊”我几步腻到他的身边,如同当初还是一只猞猁兽身那般轻蹭他,伸出舌头轻舔他的脸庞,笑着浅语道“子奕,你不要生气了嘛,我答应你,月满前,我一定会用一个合适的方式离开苏文清的肉身,既不会害了你,也不会被他们发现,而且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残害曲府任何一个人类,好不好”子奕冷冷的拨开我黏糊在他身上的身子哼声道“装人,麻烦你装像点,不要动不动就跟只猫一样往人身上蹭好不好”我魅眼一抬一掌而去按向子奕道“我再告诉你一遍,虽然我长的很像只猫,但是我是猞猁,你要再敢叫我猫,我保证会把你撕碎!”子奕不屑的看着我幸灾乐祸的笑“那你就撕啊,你撕了,看谁还能让你安全的修炼过劫难” 这该死的秋子奕。。。
子奕看着苏文清的肉身,一脸的淡漠,我转来转去的欣赏着这位传说中的北海第一美女的肉身,确实是美丽,美丽的不可一世,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女子,会得不到曲源杰的爱情。子奕说,苏文清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清傲与孤独,这种清傲与孤独,不许她放下身段去爱,去抢,去争取些什么,只能这样默默的独守寒窗,继续做着圣女一般的传说。
子奕说“苏文清牺牲了一生的真性情,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名誉。苏文清,风华绝代一女子,可惜最终落得魂飞魄散无重生。他责怪似的看了我一眼,子奕说,一个好好的女子,就这样毁在你这妖兽手里了。真是罪过,罪过。”
子奕说,苏文清确实很美,美的如同寒冬的傲梅,清高独傲,不可一世。茫茫冰雪国都,她是传奇。她是唯一。可是她,毕竟是个人类。
子奕说“映凉,若你千年劫难过,幻化为人,一定比这传奇般的女子,更加的耀眼夺目。只是你悠悠千年岁月,我却只能。。。陪你短短数十载。”
只是子奕,你忘了,从古至今,灰飞烟灭,是所有猞猁兽的下场,纵然有你相助,而我,而我。。。依然不会对我自己幻化的那天,抱有任何的希望。。。我的娘亲,我的外婆,我的姐姐,那些传说中幻化为人即将红颜倾城的猞猁妖,无一例外的葬在了茫茫雪地,灰飞烟灭。。。
子奕花费了三天三夜调制出一种香气四溢的药丸,冷着一张俊脸看我笑眯眯的吞了下去,子奕说,这药丸可以让我暂时控制住苏文清的肉身,不至于因为她怨念积累而让我全身的疼痛。那四溢的香气,自然可以驱除苏文清肉体腐烂的臭味,保持住她表面光鲜的样子。
我来到曲府后,北海飘零的小雪花渐渐的化作了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就连习惯了北海国都的居民都会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子奕眉间闪过一丝忧郁,忧郁的看着我,尽是不忍和怜悯。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种眼神,叫什么。
苏文清是个寡凉的女子,她的衣服里,尽是一片雪白,没有一丝的色彩,她表面的凉意,跟内心层层的情感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的悲哀,有时候,甚至后悔我一时兴起将她毙于口下,有时候,我也庆幸自己杀了她,早早的结束了她的痛苦和纠结。
我穿着冰晶雪舞裙,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镀步在北海城曲府后庭内,站在长廊看着梅雪交映的胜景,满心的喜悦和愉悦。五百年来,我只身生活在深山老林中,雪下泥土为伴,常年寒风呼啸,哪曾见过这般的美景。苏文清,生身为人却不知人之乐,满心忧愁隐忍,真是白白辜负了一副美丽的躯体和背景,我浅笑着拽起裙摆小跑向雪中的梅树下,伸手接着雪花和被风吹落的梅花花瓣,不禁翩翩起舞,仿佛,我是一只雪中的蝴蝶一般,柔媚而喜悦
。玩的正兴起,一转身的功夫,忽然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呆站着的曲文杰,他额前的发丝被风吹的微微的飘扬着,我笑眯眯的冲他挥了挥手道“你怎么在这里”曲源杰回过神来一般,急忙隐藏了眼中的失神,淡淡道“我路过而已,你还真有兴致”我笑道“那当然,为什么没有兴致,今年的雪和梅花都这么漂亮,看到它们,心里就格外的欢畅”曲源杰眼神一松,低语道“欢畅。。这是你第二个表达开心的词了,跟你成亲十年来,鲜少听你说这些”我缓缓的走回走廊,拍了拍身上的雪,笑道“过去我为了你,为难我自己,而现在不会了,因为我的人生,并不是因为你而存在的,不是吗” 曲源杰看着我,眼中尽是温柔,千年冰山化冻般的温柔,他伸手为我拍落了肩上的积雪,道“回房间吧,最近天气诡异的冷,你小心别再病上添病,让秋大夫为难”我顺从的笑着一欠身,道了声再见便转身而去。我听了到,身后曲源杰微微的叹息,内心深处不属于我的地方,无由的闪过一丝酸楚,眼睛一涩,似有泪下。
夜色,积雪压云,我打发退了婢女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好奇的拿起了梳妆台上的,属于苏文清的胭脂水粉,都是新的,没有开过盒,显然是最近才添加的,看来虽然苏文清不善装扮,可这女子该有的东西,她是一样也不缺啊。我好奇的左看看,右摸摸,正玩着,就看到镜倒影内,门外进来一个人,是子奕,一脸的倦色,手里端着玉器玲珑的碗装的汤药,我笑着回过身走了过去,子奕将药放至桌上,懒懒的坐在了一旁道“这药方可真难找,我寻遍了整个北海城都没有找齐,还是刻意的回了趟山才采集到的”他俊秀苍白的脸上挂着寒冬天里不该出现的汗迹,嫖了我一眼,淡淡道“还看着我干什么,快吃了吧,我真怕这肉身撑不过一个月,要我说,咱们还是闪回老窝比较好”我乖乖的端起药一滴不剩的喝了个底朝天,笑着蹭了过去,半跪在子奕旁边,趴在他的腿上望着他说“你这人类可真奇怪,口口声声要跟着一只妖兽回山,你就不怕别人把你也当妖吗”子奕嘴一撇,道“我是怕你留在这里祸害人,还是牺牲下我自己把你带回去最好了” 我瞪他,他嘲笑,我咬着牙伸出爪子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挠了下去,子奕很疼,我看得出他眉间的痛,可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把我的爪子从他鲜血淋淋的伤口上拍下,冷冷的倒了杯茶喝,似乎从来没有被我挠过一般淡定。我看着他,忽然浅浅一笑,站起来朝着梳妆台走去,边走边招呼道“子奕,过来下”他没动,我坐在梳妆台前挥手召唤“过来过来”他皱着眉头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身边,我伸手扔给他一堆胭脂水粉道“这些该怎么用啊,闻着好香,你教我好吗”子奕眉头舒展,玩味的看着我说“你该让曲少爷给你做这些”我问“为什么,我跟他又不熟”子奕忽然笑了,笑着轻轻的转过我的脸,拿起一只笔在我眉上细细的画了起来,他说“这样的事,都是夫君为娘子做的,苏文清是曲少爷的娘子,怎么能让我做呢”我浅笑道“恩,原来有这么一说啊,可是我不是苏文清,子奕,我是映凉”他微笑不语,搁了笔,又伸过一张桃红色的纸让我抿下,我乖乖的抿了下嘴巴,回头,看到镜内本来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人儿,此刻也是娇媚动人般的美丽,倾国倾城苏文清,果然名副其实。子奕扔下东西拍拍手说“好了,你自己呆着吧,我睡觉去了,今儿一天为了给你找药可真累死我了”我看着他瘸着腿,一拐一拐的离开了房间,身影单薄的融入了夜色中,我的心底,开始有一处,潮湿,泛滥,不可抑制的伤感了起来。脸上,依然是他手上残留的温度,我想,子奕,我多想在你有生之年,让你看到我幻化的样子。可惜子奕,你是个人,我是个妖,我只能,这样借着别人的皮囊,来让你看到不属于我的美了。。。
我日渐丰盈而愉悦的生活,让靖瑶再也坐不住了,她习惯了这十年来,苏文清一脸忧郁的怨妇像,她觉得,我现在,褪去素衣上新装,淡扫峨嵋映镜前,踏雪寻梅,听曲享乐,都是因为我多年的心结没有了,而苏文清最大的心结,就是曲源杰,自从,我归府后,再也没有见曲源杰提过一次娶靖瑶,所以她觉得,是我迷惑了曲源杰。
我渐渐的爱上了这个美丽的皮囊,我觉得每天学着那些女人的样子装扮她,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乐趣,子奕说,爱美是每个女子的心态,哪怕我只是一只猞猁,我现在俯身做人,只不过把清理皮毛改成了清理皮囊。换汤不换药的事情而已。
夜,人声寂静,我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的梳理着头发,苏文清的头发犹如瀑布般倾泄而下,配上姣美的容颜,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十年未展欢颜的女子,倾国倾城的容貌,却偏偏毁到了曲源杰手里,我淡淡的叹了口气,抬手拿发簪,一抬头的功夫,我就看到镜内的人,忽然冲我诡异的笑了起来,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我自己的脸,明明没有笑啊,而我抬手的时候,她只是阴森森的看着我,桌旁的烛光闪闪忽忽,而她背后的背景,显然也不是我房间里应有的摆设!我楞楞的看着她,她的嘴角流出一丝淡淡的血迹,她伸出手,干枯而苍白,无声的笑着伸向我,我大惊之下猛然站了起来,咣当一声掀翻了梳妆台。然后整个人慌张的跟跟跄跄 的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我就看到,从倒下的镜子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无力的抓握着,似乎要把我拽在手里一般,伸着,努力伸着,企图要爬出来。我尖叫一声操起身边的凳子,砸了过去,凳子刚落地,门砰的一声开了,一帮睡迷糊了而又惊慌的家丁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几个婢女在我没反映过来前,把我扶住,迅速的扶到了床边,剩下的家丁忙活着收拾着一片混乱的房间,曲源杰站在门外,显然也是一副刚刚入睡的样子。他身边,站着靖瑶,紧紧的靠着他,敌意的看着我,子奕随后慢悠悠的赶来,打破了宁静。
他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我惊魂未定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曲源杰大感不悦。一个有夫之妇,在半夜忽然闹出动静被吓的一脸茫然后,果断的将求助的眼神丢向了一个别的男人。曲源杰,面子上挂不住了,而他不悦的表现,让靖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平稳了下呼吸后,低声说“镜里。。有鬼”正在扶镜子的几个家丁吓的当的一声,又把镜子丢下了。曲源杰皱着眉头喝了声废物,抬脚就要朝那走,靖瑶拽着他,柔媚了喊了声“表哥。。”曲源杰不耐烦的甩开她,大步走上去扶好镜子,转身恶狠狠冲我道“一天到晚神叨什么!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好不好”我急忙出声辩解道“真的。。。我。。。我看到了我自己,我自己在对我自己笑,然后,我就,我就把桌子掀了,它要出来,我,我拿凳子砸它。。”我语无伦次的辩解让房间内所有人认定是我心智出了问题。曲源杰大手一挥道“都出去吧,今天我陪少夫人休息”婢女家丁闻声,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急忙欠身答是。
靖瑶忽然就急了,火冒三丈的冲过来就要打我,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没人拦住她,一耳光就抽到了我的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她尖锐的冲我吼道“我早知道你不安好心,用这招抢我表哥,你这个贱女人!”她语罢抬手又要一巴掌,曲源杰见事不妙冲了过来,一胳膊挡开了靖瑶,急道“你给我回去” 靖瑶委屈的喊道“表哥!”曲源杰低吼“回去!”她气哼哼的,转身就要走。我迷茫的看了眼一旁隐忍着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子奕,忽然想起来,这是欺负,赤裸裸的欺负!她欺负了一只被猞猁妖附身的人!
我猛的推开曲源杰站了起来,在他目瞪口呆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几步追上去,揪住了靖瑶,她回头见是我,一脸的厌恶,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我出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卡的她一声急促的倒抽气,手脚乱挣扎了几下,子奕见我下狠手,急忙绕了过来,轻轻的捏住我手腕,用只有我听的到的声音道“映凉,别闹出人命”我先是一楞,随后配合的一把推开了子奕,松开了卡着靖瑶脖子的手,随后抓过她的头发,劈头盖脸一顿抽。抽的她哭也不是,喊也不是,最后我们两个人被曲源杰和未来得及离开的家丁婢女隔开。靖瑶一脸被我抓红的爪痕,衣服头发一片混乱,她张口结舌的看着我,似乎,不认识我一般,我冷声道“以后离我相公远点儿,我夫妻不合,是我们自己的事,论不到你挑拨离间,兴风作浪”她欲哭无泪的冲曲源杰喊道“表哥。。。”曲源杰一咬牙,狠心道“都给我滚!”
人散尽,曲源杰阴着脸看着我,随后简单的收拾了下床铺道“睡吧,太晚了”我乖乖的缩到床上,拽上被子,烛灭,曲源杰背身而眠,我透过他的身影,看到了那面诡异的镜子,心里升起一股,我从来都不知道的惧意。我伸手缓缓的抱住曲源杰的后背,喃喃道“我怕。。”他含糊的哼道“睡吧,不要乱想了。。。”话未说完,人又昏睡,我就那样缩在他的背后,如同一只猫儿一样。迎接了第二天的晨曦。
子奕嘲笑我说“你一只妖,也会编出镜里有鬼这样搞笑的理由来留住曲源杰么”我缩在窗台上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和白茫茫的一片,懒懒的告诉子奕“我没编,镜子里真的有别的东西,可这该死的苏文清身体,让我昨天忽然失去理智一般恐惧,子奕,你要相信我” 他低头调弄着手里散发着浓厚的腥气的药,宁静道“恩~我相信你。。。。才怪!”我撇了他一眼,懒得再辩解些什么。
子奕说“映凉,我答应助你修炼圆满,你已经快半个月没有接触过人血了,我希望。。。你能做到,不止是这半个月,而是今后五百年里,永远不再嗜血” 他转身看着我,眼神一片安静的坚决,我眯着眼淡淡的说“那不可能,你不让我嗜血,跟不让我呼吸一样没有区别,都是致命的伤害” 子奕眼神从宁静变的犀利,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挑嘴一笑道“你要不提,我还真没想到,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吸过人血了,我觉得,我的正个身体都开始干燥起来,仿佛要被烤干一样难受”我盯着子奕冷冷道“我要杀人,谁都别想阻止我,包括。。。你”子奕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哼着歌继续低头调着药汁,周围的空气,似乎就那样诡异的凝结了起来。
子奕说,映凉,或许我低估了你的心计。你有时候,伪装的太让人容易上当。我眯着眼转过身,继续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切,我该怎么解释,我是只妖,一只妖被一只鬼吓到,别说子奕,如果是我亲身经历,连我都不会相信。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是,我怕了。被一只镜里诡异而恐怖的影像吓的失去了理智。
黄昏,群魔乱舞的时刻,那些在黄昏诞生的影子开始渐渐的,简单而阴冷的出现了,我看着大雪漫天中阴郁的黄昏的天空中,他们飘荡在雪花和昏暗中,暴怒着扭曲着的灵魂,张牙舞爪的躁动着,似乎在恐吓些什么,炫耀些什么,有一下无一下的拼劲全力袭击着雪下匆匆走过的人群,可惜的是,它们永远不会知道,它们永远都不能伤害这个世间的凡人,而凡人,也看不到它们的存在。被它们袭击的人类,只会莫名其妙的闪过一丝寒冷的颤抖,无伤大碍。而他们,在黄昏结束,夜幕将来时,那透明的身体将如同泡沫般被夜色挤压,一点点变形,痛苦,最后破灭。黄昏之影,诡异而凄凉,连一阵风,都不会留下。
我浅笑着看着它们冲我张牙舞爪的摆着恐怖的姿态,看着它们透明的发暗的身子扭转着,露出它们脆弱的心,肝,肠子,胃,那些可怜的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摆设。它们试图攻击我,一次次用窗外冲向屋内,又穿越了我的身体,似乎有风过般凉意,我玩味的看着那只迷茫的黄昏灵,一把抓住了它,抓在手里,软软的,凉凉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用,就已经痛的它开始凄厉而无声的哀号起来,窗外的黄昏灵瞬间大乱的四处逃散,它们。。听到了死亡的信息,的确,那只被我捏在手里的黄昏灵就那么瞬间捏破,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我忽然感觉到身后,无风的地方流过一丝诡异的冷,然后。。。就听到身后一声呵呵的轻笑,我全身瞬然的僵硬了起来,猛的一回头,就看到昏暗的屋里,站着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子,不,或者说,女鬼,它冲我诡异而冷寂的笑着,我宁静的看着它,白衣素裙,肌肤干枯苍白,像上了一层蜡一般的僵硬,它慢慢的挪向了我,黑洞洞的眼睛,血红的眼泪,它缓缓的抬起胳膊,窗子外面的风一吹,吹的它素白的袖子一晃荡,竟然。。是空的!凭空的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它指着我对我说“你。。还我一世” 我猛然,惊醒一般恐惧的看着它,它冲我又是嘿嘿一笑,满嘴的牙,开始由黑变红,又由红变暗,血就那么顺着嘴巴,下巴,流了出来,沾满了它胸前的白衣,我全身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内心深处不属于我的恐惧开始蔓延,蔓延,蔓延到极限后,冲出嗓子的,是一声几乎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凄厉的惊飞漫天大雪的尖叫。
我险些从苏文清的体内弹出来,险些现出原形时,门嘭的一声开了,一帮听到尖叫的家丁婢女,都冲了进来,他们看到的,只是我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对着一堆空气在尖叫,没有点灯,没有关窗,地上,还有一些属于我衣服上的碎片,随后人群被拨开,我看到曲源杰和靖瑶出现在人群外,靖瑶看神经病一般看着我,曲源杰只是皱了皱眉头,吩咐了句,安抚下少夫人,便转身而去,没有人。。。再会相信我,房间有鬼的说法,连子奕,连子奕,都不肯相信我。我越来越觉得,周围的一切凝聚着一股巨大的血腥朝我压下,似乎要把我吞灭进黑暗,似乎,要把我如同那衣服一般,在幻觉,还是真实中。。。意外的撕成碎片。
而我,却永远都不能知道到底它是谁,这样屡次出现在我身边,勾起苏文清残留在我体内的,属于人类的恐惧。
那夜,我一直在等待着它再次到来,我想知道,一个连我这只拥有五百年的功力都无法察觉的恐怖的,或许是。。。鬼,到底是什么来路,它总会在人类出现前消失无踪,连子奕,都不能察觉到它的存在,而一味的认为是我在说谎,是在我骗他,是我。。。为了霸占曲源杰,达到一些什么样的目的而在演戏。呵呵,一只会演戏的猞猁。此时此刻,我第一感觉到了孤独和寒冷。来自,失去子奕的信任。
夜越来越深沉,我期盼的东西没有出现,而在冰天雪地的曲家后花园中,忽然传出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属于女人的充满着恐怖和绝望的尖叫,一瞬间,已经沉寂的曲家灯火通明,门声开开关关,脚步奔跑声,吵闹声,陆续的响了起来,我推开门,看到家丁和婢女都陆续的朝着后花园的方向跑去,夜色,雪花落在灯笼的周围,雾蒙蒙的一层,吵闹,疑惑,带着困意的嘟囔声灌响了整个夜空。
我披好衣服跟着灯火的方向跑了过去,看到人群诡异的停在一处池子边,池子处,坐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是血失声痛哭的婢女,那声尖叫,是发至她的口,难道,那个东西,被她看到了?我挤出人群欲往前挪去,忽然被一双手拽住,一个婢女恐惧的说,少夫人,不要过去,那里死人了,我心头一惊,甩开她就跑了过去,接着远处的灯笼火光,我看到池子里泡着一个婢女的尸体,双目圆瞪,手脚扭曲,脖子处血红一片,皮肤却苍白的吓人,唯一的解释是,她被活活的吸干了血而死,我心头一掠,转身便看到了迟迟赶来的曲源杰和靖瑶,靖瑶受惊般以为在曲源杰怀里,他们旁边,是脸色阴凉的子奕,我看到子奕看着我的眼神,有着怨恨和哀伤。
曲源杰看到我站在那里,眉头一皱,便命人将我跟那个吓的失去理智的婢女拽了回来。路过子奕身边时,我轻声说“我没有杀她” 子奕没有看我,淡淡的低下头,装做没有听到一般,将我的声音淹没在风雪里。
那夜,窗外风起,我看到她惨淡的笑容一闪即逝,她说“你。。。还我今世!”我昏昏沉沉,任由它干枯的手抚摸向我的脖子,透骨的冰凉,腥臭的血腥气,它,没有血色,干枯而死,我闭上眼睛,没有再让苏文清内心的恐惧侵占了理智。我听到了她嘲讽般的呵呵声,刷刷的,拖着诡异的气息。。。子奕。。。为什么,连你都不肯相信我。。。
子奕。。。
我到底,将自己陷入了怎样的一场灾难里,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下场,我只知道,你。。。不再信任我。
第二天早上,依然是大雪漫天的天气,窗外风呼呼的吹着一片寒意,我困倦的在被子里缩了缩身子,赖在被窝里实在是不想早起,这床比我的草窝要舒服不知道多少倍,每天早晨除非婢女进门叫我起床,否则我是绝对不肯起的。
我如同往常一样等着婢女端着铜盆温水来服侍我起床。不久后,我果然听到那熟悉的步伐和盆里的水晃荡着朝我房间走来的声音,我伸了下懒腰,准备在她一进门的时候便起床。可是懒腰伸了一半,我忽然听到门外刺耳的咣当一声,铜盆落地的声音,随后一声夹杂着疯狂的恐惧而凄厉的尖叫就弥漫开来。
我被吓的全身一激灵,随后心头一紧,急忙披了衣服匆匆的下了床,披头散发的就冲了过去,一开门,我便看到服侍我的婢女精神溃散疯了一般看着我房间门的上方,她身下是铜盆里撒落的水,以及被她扔的几乎变形的铜盆,我顺着她的眼光一抬头,便看到一双细嫩苍白的脚,在我鼻尖处晃荡着,冰凉而血腥。
是死人,瞪着大眼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她的皮肤,都是苍白的诡异的,没有一丝血色,我凝视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阴森而恐怖的感觉由然而生。我看到,她脖子大动脉处,有一道很深,很白的伤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住吸干了血一般。我张口结舌。
闻声赶来的人群再一次被死尸吓的躁乱一片,曲府一连死了两个人。而已统统都是被吸干了血而死。这已经不是巧合了。而是。。。大家都 认定了,都相信了,曲府有鬼。一团团迷团似乎就这么纠结在了这个寒冷的城里,让人压抑而恐惧。
子奕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哀伤和阴凉变的彻底的陌生,他似乎认定了这两起死亡事件,都是我干的,我在一味的装无知骗取曲源杰。曲府连连死人后,人心惶惶,曲源杰再也坐不住了。
我看到曲源杰大步流星的朝着子奕的房间走去,他后面依然跟着靖瑶,我悄悄的挪到窗外,细心的听着门内人的对话,我听到子奕说“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勉强能治少夫人的病,但是除鬼驱邪这样的事,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然后我听到曲源杰重重的叹息,他说“如今曲府闹的人心惶惶,这可怎么是好,着可怎么是好。”然后我听到靖瑶甜腻的声音说“表哥,我到是知道一个高人,专门有法子对付这些邪魔妖鬼的东西,不妨表哥将他请回来,让他看看曲府,到底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曲源杰说“好,就依你说的办”
我依然每天喝着子奕送来的药,只是子奕再也不肯在我房间里多留一会,每次都是冷着脸放下药汤就走人,拽都拽不住,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靖瑶说的高人时,我就真的知道,他是个高人,他的道行要比比子奕的道行高,他来的时候,门外的风雪似乎受到了什么阻止一般竟然破天荒的小了很多。他一身破烂的衣服,从迎接的人群中弓着身子站着,脑袋顶上,是一顶破烂的红色小帽,靖瑶笑颜如花的跟曲源杰围绕在他的身边,他只是冷冷的弓着身子,完全无视了身边讨好的人群。子奕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老乞丐一抬头的功夫,眼睛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子奕身上,子奕看着他浑浊的眼睛,不起一丝的波澜。老乞丐诡异的一笑,笑容尚未散去,猛然转头看到了走廊处的我,我静静的看着他犀利的眼神,冲他渐渐的绽放出一个柔媚而安详的笑容。刹那间,风雪狂涌。
老乞丐推开人群,光着脚,踩踏着地上白茫茫的凌乱的积雪向我走来。远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种好奇而陌生的神态,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毫不客气的踩到了我冰晶雪舞淡紫的裙摆,他直起身子,迎面而来一股酸臭味,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忽然,他就那么笑了,露出嘴里黄黄的破旧的牙齿,嘿嘿的冲着我笑着。他说“好久不见了,苏家小姐”
我笑容有些凝结了一般看着他,难道,他认苏文清?正迟疑,他忽然又开口道“小姐当然是不曾记得老夫了,老夫当年,在小姐出生之时前往苏府,为小姐操办驱邪仪式。一转眼二十六年过,看来老夫,还是失败了啊”他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阴冷,我浅笑着不动声色的将裙摆从他脚下抽离,淡淡的说“我确实不记得你了,也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将嘴伸至他耳边低声道“有些闲事,管多了,恐怕就不那么妙了” 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子一抖,我笑着离开身道“玩笑之语多有得罪了,先生请便,文清暂且缺陪了”
我在他琢磨不透的目光里高傲的转身而去。
一回房间我全身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心脏咚咚的跳的我呼吸都快凝结,我知道,只要那老乞丐刚刚轻轻一出手,我这五百年道行就算交代在这了。这场游戏,越来越不好玩了。我想退出。我想对子奕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我动了退出的念头,却失去了退出的机会。曲府大门前,明晃晃的贴了一张恶毒的符咒。随后接界便天罗地网的笼罩了曲府周围。对人无害,对我有害。
我鬼鬼祟祟的溜进子奕的房间,他看到我,皱了下眉头没有理我,继续挥笔练字,我浅声道“我错了,子奕,我不该任性,我不该不听你话,子奕,我们回去吧,不玩了好不好” 子奕头也没抬的问我“回哪去” 我急促道“回山上啊,你不是一直说要回山的吗”子奕继续不抬头,淡淡道“ 我是个人类,为什么要跟你这只妖兽回山里,我脑子又没病”我语噎,慢腾腾的腻了上去,撒娇般的拽着他衣服柔声道“对不起嘛,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子奕,你再帮我一次吧,求你了” 子奕扔下笔,无奈的看了我眼道“你求天去吧,求我没用,我这点道行根本不够对付他的”我瞬间就急了,嚷道“那我不就死这了吗!!”子奕说“那有什么办法”我哧牙而上,一亮爪,怒火攻心的一把掐向了子奕的咽喉,子奕一转身,准确无误的抓住了我的爪子,冷声道“妖畜,沦落到这步田地,还不知悔改”我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他的钳制,气急败坏道“放开我!”他一把推开了我,冷冷的看着我,我愧疚的低头揉了下手,心中弥漫起一丝淡淡的宁静和哀伤,子奕毕竟是人类,我凭什么要求一个人类来保护我,呵呵,真是可笑,我低头低声向他道了句“打扰了”转身离去,推门的一瞬间,我听到子奕淡淡的说“有我呢,别怕”我转身疑惑的看着他,他依然在挥笔练字,没有看我,见我没动,又加了句“出去,站这装什么门神”我低声问“你会救我吗”子奕不耐烦道“我不是让你别怕了吗,赶紧出去吧”我感激的看着他,轻轻一拜,转身而去。
可是,我知道,子奕那道行虽然数一数二,但是比起老乞丐来还是更差一节,他,也许根本护不了我,这意味着,这场游戏要结束了,要以别人安排的结局结束了。犹如传说故事里那般。妖者,魂飞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