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对我来说,有两层意思。一层是物理层义上的科学定义,另一层,在于人思想上的变化。
上山的过程中间,虽然步履蹒跚,一步一累。但是,层出不穷的美景,以及对于攀上顶峰的渴望,一览群山的爽快;上山途中的种种艰辛,自然是毫不在意的。下山则就不同的了,看的是上山时的景,忆的是山顶上的事,有的是对秀美山川的恋恋不舍,所以,下山时候,人的心情固然畅快,却不免有几分失落的。
由此联想到人的生活,艰辛的拼搏人生,虽然饱含辛酸,却能收获到成功的喜悦。难的是从顶峰走向末路的守家人,家道中微,家势颓废,富景不在,人心涣散,这份怅然,自古以来,磨难了多少人。曹雪芹,生在曹家鼎盛之时,长在曹家衰落之际,一生坎坷不断,老年更是凄惨无比,他算是深深地体会了下山的感觉。
但是,他到底能化激愤为力量,坚持不懈地将自己的切身经历和体会,化成一本小说。
热血江湖,这款曾经让我魂欠梦绕的游戏,也曾让我浅浅地体味了一下,当年曹公的凄凉。而我留下,却只是些记忆的片段,和苦涩的回味,以及对于我的人生,沉痛而哀伤的感慨。
一、新手生涯
我第一次接触江湖,是在2006年3月份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在上海的一家小电脑公司供职,因为刚刚起步,公司规模很小,业务也很清闲。每天大部分时候,在办公室里闲得发慌。
公司里有个前辈,虽然年近而立,却是十分热衷于游戏。魔兽世界公测时,本着一贯的尝鲜风格。这位老兄,花了不少心血,将自己的电脑升级到了能勉强运行这款大型游戏的水平。
在魔兽世界里沉浸了一段时间之后,该游戏进入正式运营阶段。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笔不小的点卡费用,老兄渐渐地有点承担不了了。毕竟,微薄的工资,还要养家糊口。
所以,老兄又回到了自己的老本行,也就是我第一次接触的免费网络游戏,热血江湖。
我的家庭教育,相当传统。父母一贯的态度,就是网络游戏毒害人,绝对不能沉迷于游戏,这个从小灌输的理念,的确是给我树立起了一堵牢固的心墙。
所以,对于网络游戏,我一向是嗤之以鼻的。特别是看到周围的朋友,投入十二分力气,每天泡在游戏里砍怪PK的时候,我总是不禁地问道:“这样玩游戏有意思么?”
他们对我的态度,一样的不屑一顾,有的开导我:“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是,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玩网络游戏,都是傻子!
每天,我在公司里除了工作,就是看看电影,看看小说,有时候也上网打几盘CS,练几盘魔兽。剩下的时间,就是对于那位老兄沉迷游戏的感慨。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和我一起到这家公司来的同事阿国,原本与我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一起研究电影中的精彩片段,一起探讨CS中的技巧手段。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鬼迷心窍地,竟然跟着老兄一起玩起了江湖。这下可好,两个人在公司里形成了自己的小集团,彻底把我抛弃了。
没人陪我CS魔兽,我就更加无聊了。对于网络游戏的指责,也就变本加厉了。
阿国总是怂恿我:“这游戏很好玩,你也来试试!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坚决摇了摇头,“网络游戏,打死我也不玩!”
可是,说归说,每天看到他们两个埋头在游戏世界里疯狂的时候,我也是有点嫉妒的。两人常在我面前高谈阔论,说的都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的游戏术语,“阿国,给你刀,攻196强4,我刚合的!”
“好,就来,你在几线,在大宝等我!”
虽然我反感游戏,抵制游戏,可是,他们总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不看都不成。
我也曾经坐在阿国的旁边,看他在那里砍了两个小时的怪物,我看的眼睛都酸了,可是他依然乐此不疲,势不罢休一样。
“阿国,你这样反复砍怪,有什么意思啊?”我很疑惑地问他。
阿国笑道:“等着爆极品呀!”言语之间,仿佛满是激动和期盼。
我摇了摇头,嘟囔道:“这也太累了!”
那一天,过了中午,该做的都做完了。阿国和老兄继续江湖之旅,我在电脑面前喊他们,来几盘CS,没人理我。我极端郁闷,一种积蓄已久的潜意识刺激了我的神经,冲动伴随着思维强烈的刺激,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尝试一下,未尝不可,再说,我是绝对不会迷恋游戏的!随之,我大声宣布,“把游戏拷过来,我也来!”
两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我说的话。阿国开玩笑说:“你不是不玩网络游戏么,怎么今天反悔了?”
我狡辩道:“我来看看网络游戏是怎么玩的!”
阿国笑嘻嘻地,把游戏共享给我。
前辈告诉我说:“现在弓手很火,你练个弓吧!”
反正我什么都不懂,就听你的。我在阿国的指导下,建了个弓号,小弓名称,现在已经记不得了。
我记得,我所在的区,叫玄湖。这个神秘莫测的名字,吸引着我,引导着我,走进了这片令人热血沸腾的江湖。
从此,公司里的三台电脑上,出现了同样的画面,电脑前,出现了三个同样痴迷的身影。
初涉江湖,感觉真的很奇特。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我扮演着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以一个新面目示人,完全不必忌讳现实中的种种约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须理会别人的眼光和言语。
这个世界,让我在现实中压抑的身心得以舒展;在这里,你可以做一个王者,也可以做一个浪客,甚至做乞丐,没人在乎你,没有人来指责你。就算别人对你破口大骂,你也可以放下一切矜持,还以口角。这是一个自由的天地,一个让鸟翱翔的天空,让鱼腾越的海洋。
阿国比我早玩了几天,但是,由于他一贯机灵的游戏细胞,在我眼里,俨然已经成了老手。而我则是一只正宗的菜鸟。拿着小弓,出了城,和一群弓手抢蛤蟆。我不知道怎么补红补蓝,中间死了几次,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直到我杀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阿国告诉我,别刷蛤蟆了,快去做任务,都14级了。
在NPC那里转悠了好久,才找对了人。然后是刀山火海一般艰难的任务历程。本想请求两位老鸟帮忙指导的,结果看他们那专注的神情,再加上自己的摆不下的架子。我硬着头皮把艰巨的一次转职任务完成了。
看到自己身上泛起的光圈,一种强烈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后面该干什么呢?我如同没头的苍蝇,一头撞出去,在城外四处游荡。满山遍野都是后羿的传人,我还颇为高兴,以为是找到组织了。可是人家拿的武器怎么都发光,我的怎么黑乎乎呢。人家打一下能伤怪物100多血,我怎么在后面补一箭才30?
这些急需解决的问题,让我不得不向前辈请教。阿国笑着告诉我,要合石头,G才高。
可是,石头该怎么合呢?石头又哪里来呢?
阿国苦笑着,给我30万,让我去买个好弓。我拿这巨款,根据阿国的指导,找了刀剑笑,购买了那把价值24万多大洋的六合弓。
我满怀欣喜,心想,这下总能和其他人一样厉害了吧。
哪知道,依然差了一大截,这才想起来,需要合石头。那就先去打几个石头吧。
“叮…..”一声脆响,让我精神一震,这声音真好听,简直就是钻石和黄金的撞击声啊。我立马奔过去,将宝物收入囊下。随后一看,金刚石,内功30。想到刚才人家喊的高价收G15,又看了看自己的竟然是30,估计是一大财富。嘿嘿,发财了。
收下石头,劈里扒拉一阵狂射,怪物应声而倒,不断有石头落地,那数字越来越大,最高的一个,竟然高达50。这肯定是极品,我运气太好了,怎么全是极品。
接连刷了几天,包里和仓库里,存了好多石头。我想,该找前辈定个价格,将这些宝贝卖出去了。
阿国笑着问我:“都打到什么好石头了?”
我将仓库里的数字最大的内功50石头拿出来,和他吹嘘,“看!内功50!”
两人笑的前仰后合,我直摸头,怎么回事?
直到几个礼拜以后,我渐渐搞明白了,什么石头才是值钱的石头。可是,每当那清脆的“叮”一声响起,心中总有点激动。不玩游戏的时候,总想着能听到这天籁般的音乐。游戏的魅力,逐渐显现出来,每每在工作的时候,一想到拿着弓杀怪,心里总是有一份冲动,工作也有点心不在焉了。
弓手25的时候,前辈神秘兮兮地对我们说,“我带你们去打老虎!”阿国说好好好,我不知道老虎多厉害,但是也一定要去的。
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回城副。阿国说他直接飞到三邪关,前辈却执意要跑去,为的是省下3000两。他带着我,拔山涉水,在我绕得快要发晕的时候,钻进了传说中的三邪关地界。
不象外面的明亮,三邪关里好象是晚上,有点黑,气氛也是相当恐怖的。
前辈又带我在三邪关里穿行了一会,告诉我,到了。我看到阿国已经蹲在那里了。
我很好奇,问他怎么蹲下来的?
难得,我刷了几天怪物,竟然没蹲过。
阿国说,CTRL加V啊。我赶紧照做,那“翁”的一声回响,颇具气势,随后,我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血条和内功在上升,过了不久,就满了。
“原来还有这么好的用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买红买蓝都买穷了!”我质问阿国。
阿国没回答,喊1212。我正发愣呢,前辈操纵医生,挥了两下棍子,然后阿国身上就亮起了几道光圈,然后阿国勇敢地冲进了老虎群,找准一只,提起手中长剑,就砍上了。前辈不停得在身后摇棍子。我的身上也泛起了青光。
砍了不久,一只老虎倒下,我看到自己的经验竟然涨了200,我的妈呀,这得砍多少只狼啊。
我躲在医生背后,也朝老虎偷袭了几箭,寒蝉,都是个位数的伤害。
这让我对弓手的前途产生严重的担忧,看到阿国奋勇的身姿,我竟然在游戏里,感受到了一丝惭愧。
阿国和前辈对我玩游戏有一致的看法,那就是一时冲动,他们认为我马上就会放弃的。因为我以前一贯的反对态度,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尝试者。所以,他们在照顾我游戏方面,没有出多少真心和力气。
结果,我拿着一把白的六合弓,勉强地做完了2次转职任务。
二、 成长历程
无怪乎每一个成年人都说,童年的时光,是最灿烂的,最值得人记忆。是啊,当你懵懵懂懂地探索着这片未知世界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趣。
游戏也是如此,当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期待和求解的过程,充满了前进的力量。我甚至很有趣味地站在新手城的水池旁,看着旁边的玩家在高声吆喝着生意。比较着他们所喊的游戏道具的价格,逐渐地了解这些财富的价值。
渐渐地,游戏的世界,在我的脑海中清晰起来。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也展现在我的眼前。一想到自己将来可以在这个宏大的虚拟世界里自由驰骋,那份激动和欣喜,确实难以自制。
每天,除了必须的工作,全部身心,都投入了这个虚幻的游戏世界。
公司老板几次提醒我们,要把工作放在第一。虽然他不反对我们在公司里玩游戏,但是当看到我们因为玩游戏而影响工作的时候,自然是有很大的意见的。
当我的小弓手,在塔里因为G太低,被接连T出了好几个队伍的时候。我感到失落了,开始怀疑起弓手的前途。当然,我也看到,周围的弓手职业也越来越少。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些江湖玩家都是本着尝鲜的心情,来体验下这个新职业。当他们看到弓手并不具备特别能力的时候,放弃是很自然的事情。
阿国对我说:“你玩剑吧!”
我豪不犹豫地,建了一个剑号。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个号很快就升到了2转,开始和阿国在江湖世界里四处探寻。那时候,三邪关所有的怪我们都刷过。放在如今的江湖,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阿国运气很好,总能爆点好东西。当然,他的恒心是条件,他可以站在一个地方连续刷几个小时的怪物。我不行,总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我心里的完美游戏,肯定是要丰富多彩的,绝对不能这样单一。
当阿国从巨臂怪人那里刷出第二把澄碧刀的时候,我跳了起来。指责上天,怎么能这么不公平?我连一个象样的石头都没刷到,有人怎么连连爆极品?
阿国笑道:“等你和我一样的时候,就有钱了!”
可是,我知道,我不可能达到他的境界。我的心飘忽地太厉害了。也许,我根本不适合江湖这样的游戏吧。
可是,大潮如此,我也只能随波逐流了。每天也跟着阿国,一遍又一遍地找怪,杀怪,捡东西。渐渐地,我又失去了耐心,我蠢蠢欲动的心里,新的念头又产生了。
前辈玩的是医生,他在队伍里做的是GF。GF这个词,我在游戏里求证了一个星期,后来还是前辈告诉我的。捎带连更难懂的512也解释给我听了。
我恍然大悟,因为我当初在三邪关求着组队的时候,别人喊GF,我以为是某种新出的职业。
前辈的工作很轻松,只需要在电脑前看着,然后到时间了上去给每个打手加一遍GF。随后可以蹲着和队友们聊天。而且,做一个医生,不但不用花钱,还备受别人尊敬。
所以,我又干起了猴子捡玉米的行当,练了一个医生。
前辈的医生叫天地医者,我要比他更大,所以我叫宇宙医者。前辈看到我的名字,笑了笑。
医生果然是好练,才一个多礼拜,我就超过了阿国的剑。由于我没有外挂,所以我的医生练的也很辛苦。
那时候,外挂是很罕见的。很多群医都是靠手指头按键盘工作的,其工作的强度和难度,非人所想。所以,偷懒的我,总想找GF干干。
2转以后,我就径直跑进了塔里,希望哪个队伍收留我当个GF。没想到,还真混上了队伍。那速度,真是一日千里。
可是,当我挂了一次回城以后,就再也找不到那个队伍了。T里如同迷宫一般的路径,对于我这个半生不熟的菜鸟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更加上我的白装,估计还没找到队伍,已经挂回城了。
那时候,还有个更加神秘的地方,始终勾得我心痒痒。总是听到别人喊,组群刀刷蛇!我不知道,群刀是什么,蛇又是什么。所以,有一次,我在一个队伍旁边蹲了半个小时,等到他们组满了队伍,我也跟着他们去了那个恐怖的地方。
那里叫柳善府,是我们这些小号想也不敢想的地方。我只知道,只有三转的人物才可以进去。当我跟着队伍,看到在地上扭来扭去的蛇的时候,心里着实颤抖了一次。
从小我就怕蛇,尤其怕蛇行进时的姿态。一看到蛇,身上都起鸡皮疙瘩。所以,在游戏里看到这么多活灵活现的蛇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跑。
当然,我是不用跑的,因为蛇已经把我送回城了,一个陌生的城,也就是传说中的 柳善府。
不像三邪关的热闹,柳善府静的怕人。但是,我可以看到有几个大侠一样的人物,在城中飞来飞去。
那真的是飞啊!
我本来以为,我跑步是后面腾起的烟尘,已经是身份的象征了。
没想到,当我真的亲眼看到如同神仙般飞来飞去的角色的时候,一种景仰之情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告诉我,坚持下去,也要像他们一样,飞!
当我硬着头皮,穿过蛇海。摸索着朝着有人声的地方看去的时候。群刀!我看到了群刀。哇,真是太……..我找不出言语来形容我当时的感受。也许是变态吧。
这就是我仰慕已久的群刀么?一次竟然可以砍到5条蛇。
我终于明白,在竹林里忍气吞声举着破仙刀的刀客们的希望了。我记得有个刀客跟我们吼道:“别看我现在砍不了多少。到我出了群刀,你们都要来求我!”原来,出人投地,竟然是这样的畅快。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句话在江湖里也同样适用。2006年5月,我在江湖里已经混迹了近两个月了。已经从一个菜鸟,上升到准鸟地步。江湖的世界,已经熟悉了。
熟悉有好处,感觉不在陌生,有了家的感觉,感受到了温馨。
熟悉也有坏处,熟悉了,就没有新鲜感了,丧失了探索的动力,人,似乎也会颓废的。
三、江湖风云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感觉到,玄湖的人气已经不如我两个月前刚踏进来时的鼎盛。我当时在游戏里结识的朋友,逐渐地,都不知去向。
我很糊涂,因为有些人告诉我,他们去新区了。为什么要去新区呢,对于刚刚进入游戏的我,去新区简直是不能想象的。
可是,事实却不能改变。
玄湖,有几条线始终是维护状态。我很纳闷,运营商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候,我甚至没有注意到,电信四区,电信五区的开放。就像懵懂的人,总爱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经营一样,玄湖是我初生,成长的地方。是一种对于故土的留恋,让我始终不愿意探头看看外面的新世界。
由于时间太长了,对于玄湖里发生的事情和结识过的人,影象随着时间,逐渐模糊。但是,游戏带给我的快乐,却如同昨天的记忆一样,清晰而深刻。
网络游戏,如同渐渐抽上的香烟,如同从小吃惯的辣椒,那段时间,几乎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每次打开电脑,点击游戏时,愉悦的幸福感,伴随着无限的遐想,带我进入梦幻的国度,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会沉迷于游戏,废寝忘食,不知所以。
可是,就在我沉浸在虚幻世界的时候,危机感也同样压迫着我。让我不得不在徜徉的同时,警觉地回过头,看看远处正在发生的危机。
那时候,我逐渐地感受到,一种消极的气愤,在游戏里盛行。大家似乎都有点人心惶惶,不再整天享受游戏,而是对于游戏的现状和前景产生了一丝担忧。
虽然我刚刚接触游戏不久,对很多东西不很了解。但是,一些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时刻提醒着我的神经,这一切昭示着,美好的日子,正在受到危机。
我记得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这个危机是在阿国第一次被盗以后。阿国为了能买上一把血河剑,破天荒地去充了60元钱的点卡。当时我十分不理解,我坚持的理念是不为游戏掏一分钱,当然,网费除外。我深深地觉得,游戏本是一种娱乐,是消遣的事物。如果,把她和物欲横流的社会紧密结合在一起,那么,游戏好象就变了味道。纯真和梦境,钱,能把一切都打破。
可是,阿国还是冲了钱了。当他怀揣着一个亿的巨额资金,跑到我面前炫耀的时候。我也体会到了,钱的好处,虽然我是不愿意亲近这把双刃剑的。
阿国,用这些钱买了一把很牛的X4剑,然后把剩下的钱给了我。让我也拿上了Q8杖。
可是,没过几天,阿国一早上打开游戏以后,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朝我们吼道:“怎么回事!”
我和前辈都凑上去看,只见阿国的剑,被人剥得赤条条的,站在韦大宝身边发愣。后来,前辈告诉我们,这就是游戏中的盗号。
如此没来由的飞来横祸,打击了阿国的信心。他开始对这个游戏有点动摇了,热情也不像从前那样火热了。而我,却是隐隐有了一种担忧。我理想中的完美世界,此刻,有了些许倾斜。当然,我也时常在否定这种想法,也许,阿国碰到的这件事,只不过是个例,是很偶然的事情。
就在我的医生快要3转的时候,生活中的变故又一次,截断了我的游戏之路。
四、风波
阿国之所以进入这家公司上班,是因为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与阿国的姐夫是朋友,而我进入这家公司,也是因为我认识了阿国。
可是,在这个公司里,我和阿国虽然是对游戏挺痴迷,但是基本上没有耽误到工作。可是公司的性质,决定了我们两个人在其中,就是明显的不合适。这家公司是合伙创办的,除了阿国姐夫的朋友,还有前辈与另外一个股东。这三人掌控了公司的一切权力和资源。而我跟阿国,纯粹就是小伙计。
这与我和阿国的理想相差甚远,因为无论我们工作多么卖力,对于公司再忠心,我们的身份决定我们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小伙计,我们能得到的,只能是微薄的工资。
这种忧虑,随着公司发展过程中面临的困难,越来越严重。我和阿国经常私底下,经常在讨论,是否另寻出路。
终于有一天,公司的一间门面,被三个股东决定转让,目的是节省公司的运营成本。而这个门面里,是我和阿国的办公桌和我们的电脑和游戏。
自从卖了门面以后,我和阿国上班的时候,除了忙工作,剩余的时间,只能在另一个门面的沙发上呆坐着。
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我和阿国决定辞职,另寻出路。
公司里的三个领导,似乎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也许是因为我们平时一贯表现出来的不受约束,他们需要的是只干活不讲话的“好”员工,而我们这样的“硬”钉子,他们似乎也不怎么看的惯。
就这样,我和阿国失业了,我们相约到上海最热闹的电脑城去找工作。
在上海的徐家汇太平洋电脑城,我们谋到一份新职业,当然同样是与电脑相关的工作。工作同样的清闲,早上9点半上班,晚上6点下班,工作就是给顾客组装电脑,闲下的时间,无事可做,无非就是聊天玩笑。
我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但是,我不能没有工作。就这样,阿国与我,在怀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和现实生活压力,在徐家汇安顿下来。
我们住的很远,在离徐家汇很远的梅陇,我们每天靠公交车或者地铁上班下班。我很奇怪,虽然在公司里,工作是那么清闲,甚至是一天到晚都不用站起身子,但是,每天下班,我却是觉得无比的劳累。有时候,甚至连站都站不住。
每天晚上,我们拥挤着人群,争先恐后地朝公交车上钻,为了一个座位,处心积虑,前盘后算的时候,我总是在感叹我的人生。
也许,我以后的一辈子,都在在碌碌中度过,在奔忙中虚度。
回到租住的房子里,我们生活的寄托,全部放在了网络游戏中。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吃,不在乎穿,不在乎住什么地方,不在乎公司这个月发给我们多少钱。因为,这些都不能靠我们的意志马上改变。所以,我们只能在游戏中,塑造另一个自我,一个更成功的自我。
只有在这个虚拟世界中,靠我们的拼搏和努力,能够出人投地。再退一步说,至少在游戏里,我们和别人重又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在游戏里,我们会忘记现实中的种种负担和不堪,忘记工作的辛劳,忘记吃穿的寒酸,至少,我们晚上能做梦,做梦之余,还能在游戏里畅游。
记得我们在徐家汇最开始的日子,我手上还有一小笔钱,所以,我们还没有被生活所累。下班以后,找个大排挡,美美地吃上一餐,然后钻见网吧,继续游戏人生。
我们找的房子,很贵,不是普通打工者可以承受的价格。可是,我们那个时候,根本没有顾虑到这些,毕竟安顿下来,有个家才是第一步。
虽然我们多次和房东交涉,希望能给我们的房子拉一条宽带,可是,房东总是找理由推脱,最后我们失望了,依然在网吧里寻求昂贵的刺激和满足。
我们晚上下班以后,挤车到家里,已经是接近8点钟,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不能玩得太晚,所以,我们只能在游戏里享两三个钟头的乐子,以排解生活中的忧愁。
由于以前公司里那段不愉快的回忆,我和阿国商量好,换一个区玩。那时候,青虹刚开,我们相约进了青虹。可是,由于我们游戏的时间实在太少,根本赶不上大部队的进程。所以,我们等级升得超级慢,更没结识任何游戏中的朋友。
阿国很懊恼,后来渐渐地,对游戏的热情开始淡了。进了网吧,他只是看看电影。而我,依然不依不饶,每天上线,刷两个小时怪,然后下线,回家睡觉。
阿国总是说:“游戏要好好玩,像这样不能尽心的玩法,我不乐意!”
我告诉他:“那我们换个房子,要有宽带的。”
我们缺乏艰苦奋斗的意志,所以,我们的钱花的很快。就在我的积蓄快要挥霍光,而公司的薪水还遥遥无期的时候,我们暂时逍遥的日子结束了。
我们被迫搬到了一间更便宜的房子,当然,便宜无好货。那间房子是用木板隔起来的的群租房,房间狭长窄小,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两张桌子。唯一让我们满意的是,房间里有条宽带线。
我们满怀期待,打算好好地体验下在家中畅快游戏的暇意,可是,没想到,网络却是如此地卡,后来我们才明白,原来,这个宽带是有线通的,与电信网络的衔接不畅通。
我们不得以,只好换了网通区,就这样,我来到了我真正认识热血的地方,网通三区暗香。
暗香这个名字,我很熟悉。是因为曾经看过电视剧《金粉世家》,更是对该剧的主题歌——沙宝亮演唱的《暗香残留》记忆犹新,歌曲是那么的婉约,歌声又是那么深沉,与电视剧的悲剧气氛相配合,实在是彻入心扉。
因此,对于暗香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和温馨。
暗香是新区,也许是这个名字深入人心的缘故吧,这个新区异常地火暴。而我和阿国,也在第一时间,和众多玩家,一起开始了全新的江湖之旅。
为了节约资金,我依然选择了医生。而阿国也不愿意再为游戏耗费我们本已拮据的经济,同样得选择了医生。
我的医生,名字叫千宗易00医圣,阿国跟着我,把医生命名为千宗易00医神。
生活是单调的,工作是枯燥的,身体是劳累的,心灵是空虚的。我们在上海,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是,我们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社会大部落,游历在边缘地带。社会没有抛弃我们,我们也不能远离社会。
在公司里,有很多同事,他们或是辛劳工作,或是享受生活。他们似乎正在人生进程中,墨守成规地前行着。而我们,却如同温水的**,一面在享受着短暂的温存,一面毫无知觉地直到温水变成沸水。
特别是我,由于我一贯的性格,我很不合群。在公司里,与同事的交流基本只限定于工作。沉默寡言,忧郁失落,成了我的一贯形象。在公司里,当别人忙完手头工作以后,可以很愉悦地高谈阔论。而我,闭上空洞的双目,趴在工作的台子上,脑海中尽是对人生,对我那些不堪回首历史的思索。
阿国比我更加开朗一些,能和其他同事打成一片。他有远大的理想,有很切实的目标,但是,在我身边,他好象被我的颓废所感染,也有点消沉。活力和激情,在我们两个正值青春的小伙子身上,一点都看不到。
我们两人,简直成了半朽的老树,发黄的残卷一般,在汹涌的社会大潮中,揪着几根稻草,艰难地挣扎着。
回到家,就回归了温暖,也回归了心灵。只有在家中,我们两人静静相处的时候,我们才会考虑到一些事情。或是未来,或是现实。但是,我们都不敢,也不愿意多多提及,因为那些都是我们心头的包袱。
我们共同的话题,就是对以往生活的忏悔,忏悔过去的不端和无作为,忏悔曾经虚度的年华,但是,如今我们却不思悔改地,依旧在老路上蹒跚前行。
既然不能改变现实,那就接受它吧。
所以,我们义无返顾地,一头扎进了游戏的世界,在那里,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或许是人性本质的差异,我和阿国两个,虽然两张椅子近在咫尺,但是在游戏中的距离却是十分遥远。他有他的圈子,我有我的朋友,除了必要的经济支持,我们很少在游戏里来往。当然,毕竟两人太熟悉了,而游戏是结识新朋友的地方。
暗香的那些日子,我逐渐地认识到了游戏的精华,那就是交流。很幸运,我在三转以后,找到一个好行会。我至尽依然清晰地记得,会的名字叫弑血豪门,会长是一个女刀,叫弑血燕子。在那个会里,我渡过了在暗香的最美好的时光。
我在现实中,是寡言少语,十分内向的人。但是在网络上,我却十分活跃,这就是为什么虚拟的世界那么迷人的原因吧。
没有束缚,没有牵制,我释放的,是隐藏在内心很深很深的潜意识。
五、记忆中的闪光
很多人在游戏中,追求金钱,追求极品,追求名誉,更多的人,是在追求网络虚拟上的感情。而我,至尽也没弄明白,我在游戏中,到底在追求什么,我看重的是什么。
但是,暗香中发生的一件事,却是让我看出了端倪。
我是一个医生,在湖里,工作很难找。所以,我总是兢兢业业地做好我的工作,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给别人以口实。
为了找工作,我经常是连换几条线,跑遍所有的甲板。我十分羡慕有些行会,他们竟然能占住一块或几块甲板,接连刷上几个星期和几个月。我经常和会长燕子说,我们能不能组织这样的门练,但是,燕子总是说,很难很难。
有一次,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始终没找到缺人的队伍。这时候,会里一个人告诉我,他那里少个医生,叫我快点去。我赶紧换线跑过去,其间我还特意告诉他,我不当临时的,他向我打保票说是通宵队伍。
组上了,刷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我一直在当GF。因为我不喜欢群医,始终站着不动,如同机器一样的工作,我实在很反感。
就在我给队伍加了一遍512以后,我突然发现,我被T出队伍了。我十分不理解,我去问队长,为什么踢我。那个队长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肯讲明白。
这时候,会里的那个朋友告诉我,他们之前掉了半个小时的医生回来了。然后,朋友指责队长的行为,没想到,队伍里的几个人,都来齐声骂我朋友。那个队长做的更绝,竟然把我朋友也踢出队伍。
我们站在一旁,一起骂这些没良心的人。结果他们的回答更气人,“有本事来抢地方,有本事叫人来杀啊!”
我们两个人十分气愤,把这件事和会长燕子说了。会里面其他的人,个个义愤填膺,都喊着要来替我们报仇。
没过多久,会里就来了七八个人,我们组成队伍,就和踢我们的那个队伍抢起了地方。我们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火,一面在咒骂这些无良的小人,一面从内心里感激这些义气的朋友。
大概抢了有一个小时,骂人的话也脏到不能再脏的地步的时候,对方竟然买通了正派的高手,来杀我们。
我自己被人杀,心里没有多大的愤慨。但是,看到会里的朋友,一个一个倒在正派手下,后面那些邪派小人叫嚣奸笑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几次想和会里朋友说,大家走吧,够了够了。但是,我没有勇气说出来。我不能阻止他们的好意,打断他们的忠心义胆和一腔热血。我一次又一次地倒下,伙伴们也同样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离开,大家都在默默地承受着。
这一天,南明湖上流淌着的,是一首关于义气和尊严的赞歌。
很可惜,除了会长燕子,以及会里我最熟悉的碧落星空刀,我再也无法回忆起当时肝胆相照的兄弟们的名字。
我只知道,他们曾经和我站在一起,承受着暴风雨的抽打,却没有一个言退。
碧落星空刀,是一个“人妖”,但是,他很直白。从来不忌讳别人给他套上这么一个不雅的字眼,他很平和的说,他只是喜欢女号漂亮的外形和美丽的服饰。
他在游戏上的投入,从来是不计较数目的。我们总是笑他大款,有点挥金如土,甚至是败家子,但他从不计较。他很少和我们组队刷怪,因为他的装备太好了。但是,会里有什么事,他却从来不落人后,更多的是冲在最前面。
他本身是不爱打架的,但是为了一个义字,他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退。这样的人,在身边,我有什么理由避而远之呢。虽然每次看到一身的极品装备,有点眼红和嫉妒,还有点惭愧。
认识到人性的光彩,不可避免地,我也认识到了人性的阴暗。
在游戏里,我始终以一颗真心待别人,我也曾经幼稚地认为,诚心一定会换来实意。但是,后来一个小人,让我曾经纯洁的心灵彻底玷污。
我依然清楚地记着这人的名字,叫帝国霸枪
认识他很早,但是,我从来没有朝坏的地方想。他一贯的贪小便宜的性格,会里有很多人都鄙视他。但是,我很少计较,因为损失的只是一点小钱,施舍与同情,自古就是美德。
后来,他越来越变本加厉,会里的人基本上都被他以各种理由借了钱。
在我70级以后,积累了一些资金,打算做一把武功杖,以免再无故地受别人欺负。但是,市面上的价格,我是承受不起。于是,我在会里找了几个熟悉合成的人,希望他们能帮我定做一把。
但是,他们的技术自己都不敢相信,一一地婉言拒绝了我。
有一天,帝国霸枪告诉我,他认识一个裁缝,很牛,说可以帮我做把好杖,价格非常便宜。我有点心动,但是,心里有有一点担心,总是思量着这个人是否可信。
霸枪和我讲了很多,都是关于诚信和朋友之类的话语。听着这些怂恿的话语,我渐渐地,开始动摇起来。心里的两个小人在争论,一个说不能相信他,另一个说,就尝试一把,毕竟机会难得。
看到我的犹豫不决,那个霸枪,竟然一抛袖子,装作很生气地说我不够朋友。
随后是一大套指责我的言语,我当时真的被他说的脸都红了,似乎我成了度君子之腹的小人。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与我的交谈,都是别人看不到密语。
在经过强烈复杂的思想斗争以后,我还是把我的钱交到他手中。其实,从我按下确定的那一刻起,反悔的念头越来越重。我逐渐地认识到,他的过度热情,明显是违反常理的。
但是,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什么懊悔都是毫无用处的。我心里依然保留着一丝期望,也许就相信他一次,会给我带来好消息的。
但是,随后的时间,这丝希望越来越渺茫。会里霸枪的身影越来越少见,而催促他还债的声音越来越响。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停止了索要,大家都看出,没有希望了。
霸枪依然厚着脸皮,找出各种理由来解释他没钱的原因,但是,谁又能停得进去了。
最后,会里人一致商议,将霸枪踢出行会。并且定下门规,除了认识的人,其他任何以行会成员名义的讨借行为,一概禁止。
就这样,我对江湖的认识,又增进了一层。美好的事物背后,总有一点斑驳。
阿国的境况更加惨淡,在接连几次被小偷光顾后,他面临破产的境地。我本想帮他一把,但是,我的钱被人全部骗空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然,这些小的变故,并没有阻止我前行的脚步。会里的人,依旧团结,依旧紧密,依旧亲热。
会长燕子也曾经组织过几次像模像样的门练,不过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我们的行会,实在是太松散了。会员的游戏热情,随着游戏时间的增加,反而在淡化。
这种缓慢的过程,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危机。直到会长燕子上线时间越来越少,会里的人气越来越淡的时候。
我几次提醒燕子,多收点新鲜血液,活跃会里的气氛。但是,由于她是刀,更由于她是单刷的刀,对于行会的依赖程度决定了,刀客并不适合做行会的领导者。
自从我进这个行会以来,我是坚持时间最长的医生职业,其他医生,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求职挫败以后,转投他会。我并不责怪他们,我知道他们的苦衷。
虽然我的苦心劝导,力挽狂澜,但是,我们的行会,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败。
促使这个过程加速的,是暗香之后,更新的区又诞生了。那时候,我恨江湖,恨运营商,为什么要这样做?
最后,燕子基本不上线了,行会处于无人管理的境地。我几次想下决心离开行会,但是,总有一点不忍,毕竟,这是我长大变强的地方,这是一种恋乡情节。看到行会的名字,以及会下那些熟悉的身影,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随后的日子,苟延残喘。我依旧靠着顽强的毅力,没有行会的支持,我就自力更生,自己在湖里转悠,找队伍。每次经过门练的队伍,每次被人以门练的理由拒绝,我心里,总会刻下新的伤口,好痛。
更痛的,是我的生活。
六、黑暗来临
我的心理,一直很脆弱。也许是遗传了我外婆的性格吧,内向,敏感,脆弱,这些特性,本不该在我这样一个青春少年身上体现出来。可是,命运弄人,我就是这样一个落魄的人。
孤独的夜里,我喜欢独处,虽然谈不上享受,但是我却深深地体会一个人静处的日子,没有什么来打扰,没有什么欲望,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静静地思索着人生,回顾我的历史。想到以前离群索居的文人墨客或是侠义浪客,我似乎能初略得揣摩出他们离开喧闹,寻求僻静的心情。
但是,我又是和他们不同。我的内心是渴望与社会融合的,遗憾的是,我没有正确的方法和一份平常心,这就导致了我的冷漠和不安。我始终在融融的社会生活圈之外。
学校里,我是这样,所以我被迫离开学校,在那里,我感受到凄凉和无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龄的人在校园里沐浴春风,在学海中享受美景,而我,只能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在颤抖,为什么,我不能与他们一样,享受青春,享受生活?
社会中,岗位上,依然如同行尸走肉一样,靠着惯性在工作,在生活。
渐渐地,公司里的管理人员看出我的涣散,他们开始以不友好的态度对待我。而我,除了下意识的反抗,什么举动也没有。终于,矛盾开始激化,我和公司领导发生了数次冲突,对他们吩咐的话语和事项,抱着越来越无所谓的态度,在公司里越来越懒散,直至有一天,领导找到我,将工资袋交给我,让我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除了一丝的不甘,我更多的是感受到了解脱,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可是,我能就此脱离生活,脱离一切牵袢么?我不能啊,我还要吃饭,还要睡觉,而这些,注定了我不能完全脱离社会。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思索着我的前程,到底该如何把握?
矛盾,极度地矛盾。一面是想彻底抛弃世界和生活,一面又是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
极度的自卑思想,再一次泛上了我的心头。对自己脆弱性格的指责和埋怨,对自己惨痛历史的懊悔和沮丧,让我再一次陷进了不能自拔的旋涡。
我又一次犯病了。距离上次的爆发,大约有4个月吧。我清晰地记忆着那种煎熬人心的痛苦思维。绝望,孤独,懊悔,自责,这些思想,在正常脑海中,只是偶尔泛起,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而我,却是一个不正常的人,我病态的心理,让这些思想日复一日,时刻不断地在脑海中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维。
我怀疑人生,怀疑世界,反复思量着这些对于我的意义。虽然有绝望中的挣扎,但是一想到我以后面对的人生,将会更加暗淡无光。想到我的历史,是那么的冰凉和不堪回首。
答案逐渐明晰,并且在日复一日越来越痛苦的心理催使下,给了我一个很明确的回应,那就是,我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存,社会抛弃了我,我也将会抛弃世界。
医学上,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抑郁症。
我的抑郁思想由来已久,从我记事开始,我的童年,似乎都在隐隐的忧郁中度过。虽然小时候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但是随着生活中种种变故和不顺心,让我越来越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丧失了信心。
我越来越孤立,也越来越孤独。一堵严实的心墙,将我与其他人彻底隔离,我的心灵,已经没有了交流。更多是混乱的思维在自我纠缠,逐渐走向阴暗。
所以,对于社会性极强的校园生活,我越来越难以适应。在学校的生活,就是一部苦难和血泪交织的绞绳,将我勒得透不过气来。
在学校里,我与同学没有太多的交流,有的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应和。更多的时候,是紧张,焦虑,担忧和徘徊。
我记得有个医生曾经跟我说,有个人,容易晕车。不但在车上晕,下了车以后,能接连着晕几天。我想,学校对我来说,就是一辆车,我乘上去,就要忍受不断袭来的恶心和呕吐,更可怕的是,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一个尽头。
所以,为了脱离这些梦魇,我离开了学校。
我以为,社会会更自由一些,进入社会,我能呼吸到畅快的空气。
但是,我错了,一错再错。社会是大学校,学校是小社会,如果我不能适应学校,又凭什么来适应社会呢。
同样的噩梦,同样的隐忧,导致了我无可避免地,再一次掉进了人类脆弱的灵魂迷宫。
我记得,我被公司开除的时候,是2006年9月份,每天早上起床,就限入了惶恐不安和不着边际的担忧,然后就是一整天的自责和自我检讨,再接着,就是给自己下达判决书。
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的心境中,缓慢地流过。那感觉,如同一刀一刀划过我的心,更可怕的是,拿刀的手,却正是自己的。
情况只有到晚上,在有所好转。黑夜掩盖了一切,也稍微平息了一下我的波动的灵魂。只有在晚上,我才成为半个常人。但是,一想到第二天周而复始的生活,不安和烦躁依然不能退却,我必须找点事情来填充我的内心,不然肯定会被自己逼疯的。
游戏,已经成为我唯一的选择。暗香,成了我内心中唯一能得到安宁的地方。
我在游戏里,急切的寻找我生活中所失落的东西。可是,急功近利的思想,能有什么回报。更者,我一贯性格的延续,在游戏里始终摆脱不了一份孤独感和游离感,更加上生活的压力,游戏中的那个我,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强迫自己,在游戏的时候,忘了现实,但是,我始终做不到。
特别是对于网络感情的看法,更昭显了我感情的缺陷。
我记得,在暗香里,确实有我钟情的女孩。但是,那只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我不敢把它们牵扯进现实。或者说,我只是愚笨的单相思吧。
现实中,我无法正常与人相处,总有局促的感觉。网络中,虽然这样的感受要少点,但是,绝对达不到某些人收放自如的地步。我还是略带警惕地,将我的心,用薄薄的一层纸包了起来。
很多人认为,我是对女人没有兴趣,甚至有人直接说我阳痿。
其实不然,一方面我对于网络感情向来带有怀疑的态度。另一方面,我确实没有勇气,把感情带进我墨汁一样的生活。
小时候,也曾暗恋过一个女孩,她是如此得优秀,以至于当我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把头低下,我很自卑,总是把自己和优秀的人去比,结果可想而知,我是一无是处。
越怕越躲,越躲越怕,就这样恶性循环着。
被迫于生活的压力,在家里蒙头大睡了几天,稍微调整了下心绪。我还是迈出了艰难的脚步,回到了我工作的电脑城,在另一家公司了,谋了一份小职业。
工作同样的无聊,但是,我的心情却是无比地失落。每日在公司里,成天的苦闷压得我透不过气来。除了工作上必须的交流,我基本不与任何人讲话。对于客户的态度,几次让老板发怒不已。我已经知道,这个工作我是干不长的。
果不其然,大约上了半个月的班,我在公司里已经根本无法坐定,心里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时常感觉头晕恶心。这并不是生理出了什么问题,因为我有经验,这是心理疾病的副作用。
我默默地等待着崩溃的来临,静静地等待着,我自己不敢想象,末日来临将会是如何的景象。
还好,十一长假来了。这让我有了长吐一口气的机会。我回到家里,每天白天睡觉,晚上通宵。因为只有晚上,才能让我受压迫的神经得到一点缓解。
那段日子,我会准时上线,然后准时下线。我避开嘈杂的人群,避开喧闹的都市,静卧在小屋里,把自己闭塞在自己的世界。
当我不得不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我低着头,不去注意那些陌路的人,也不注意这个都市的繁华,更多的是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无助。
那一段时间,我吃的很少,少到一天只吃一顿饭,最多就是晚上实在饿的时候,买桶方便面充饥。对我来说,食物,仅仅是维持生存的原料而已。我的味觉已经退化,甚至是恶化。
避开现实,我沉浸在游戏里,我希望能在游戏里得到我人生失去的美好事物。因此,我在游戏里的表现,还算正常。
我记得,我曾经在一个队伍里,连续工作了2天一夜,中间睡眠的时间加起来大约只有4个小时。我一旦躺下,就会有电话催促我,队伍又出什么问题了。
我记得,那个和我搭档的医生,名字很美,但是我始终记不全,我只能依稀记得她的行会叫柔涵倩世家,一个同样美丽的行会,而这个医生,就是柔。
据说,这个会是三个分别叫柔,涵和倩三个女孩子创建的,会很成功,占据了一块固定甲板当成门练的地盘。会里的成员会很勤快地上线,组好队伍,然后在固定地方没日没夜,接力赛一样的,将江湖的事业,一寸一寸地推着。
那两天,我与柔建立了生死与共的关系,我打过几个电话催促躺在地上,或者停止工作的她赶紧醒转。每天早上6点到8点,是湖里交接班的时候,每当这个时间,我们两人都会紧盯着屏幕,防止队伍发生什么变故。
最后,我终于因为太过疲倦,告诉她,我必须下线睡觉了。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晃动的人影,已经有点眩晕,如果继续看下去,爆毙而亡也不是夸谈。
柔很惋惜的和我告别,她在我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你是我玩江湖到现在,最有责任心的人,谢谢你!”
我笑了笑,用同样的话语,回答了她,她也笑了,就这样我们告别。
十一长假过完以后,我没有去上班,因为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再去公司,等待我的只有是毁灭,我的神经会受不住重压而绷断,我会马上死的。
我只有珍惜现在的时光,虽然唯一值得留恋无非是游戏中的角色而已。
可是,就是这一丝牵挂,才让我坚持着,等到明天,再等到后天。
在湖里,我一直刷到77,然后把自己积累的资金,买了一把WG杖,顺便搞了一套垃圾WGF装,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杀人。
可是,还没有杀几天,我居住的房间里的宽带就断了。原因是,我们已经没有钱去交网费。虽然当时手头还有100多元的生活费,可以续一个月的网。
但是,我惧怕出门,惧怕见陌生人。所以,我继续窝在家里,到了晚上,我去网吧包夜。茫茫的夜色,能遮掩我的灵魂,在黑夜中,我才有一丝安全感。
后来的日子,我白天在家睡觉,从早上8点,睡到晚上10点,然后起床,吃阿国带给我的饭,然后,去网吧,直到第二天早上8点从网吧回来。
这样的日子,我足足过了一个月,这期间,搭上了阿国的工资和我厚着脸皮,昧着良心哄骗父母给我寄来的钱。
阿国没有埋怨我什么,他只是不停的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总不能这样吧!”
我的回答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有以后,我过一天是一天,真到没有办法的时候,我….”后面的话,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怕吓着他,也怕吓了自己。
在网吧里,找定自己的位子,坐下。然后在游戏里,过完我剩余的半生时间,另外的半生,我给了床,以及什么都不用想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忍受着一夜的饥饿,挨到家里。有时候,会买几个馒头充饥,但是,嚼下去以后连吃的什么都会忘记。
公司的老板一开始总打电话给我,催我去上班。虽然我平时在公司里表现不佳,但是我手上的技术,还是公司里比较赞赏的,所以他们始终希望我能回去,以给他们一个过度期。但是,我没有勇气,也不想再去面对他们,我宁可把自己完全沉进游戏里,忘记现实中的一切烦恼。
在网吧里,我也曾多次看见有很多人在玩着和我同样的热血江湖,有时候,会很冲动,想找他们聊聊天。可是,每次都会把话从嘴唇上咽下去,我害怕看到他们奇怪的眼神,或者干脆不理不睬,那样会给我的无法承受的刺激。
有时候,看到有女孩子玩游戏,我会凑上头去,看着她操作。每次当她回头看我以后,我会闪电般地缩回脑袋,然后装作没事一样离开。
只有在游戏,看到自己的千宗易00医圣,我才会心静一点。随后,慢慢地投入到游戏天地里,看到游戏中的蓝天白云青草绿水,我能暂时忘记现实中的尘嚣和人之间的纠葛。
时间过得是那么快,我总是在默默地祈祷,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是,我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已经一片灰亮,时间快到了。
弑血行会,是会长燕子与他们家族的人分裂以后,独自创建的。我也算的上是元老之一,我在行会里度过了我在暗香里的大半生。我曾经也经历过行会的辉煌,那时候,会里的人在游戏中,嬉笑打闹,插科打诨,其乐融融。
我是很容易进入这种气氛的,每当这个时候。我平时愚钝的大脑会高速运转起来,成为众多欢笑的一分子。那个时候,似乎成了我人生中最快慰的事。
虽然我欣赏寂静,享受孤独。但是,在游戏里,我更愿意看到欣欣向荣的景象。毕竟,游戏是用来释放生活压力的。
我有时候会问会里的人,“你们在现实中,也是这么活跃么?”
回答,大多是否定的。有个人更是道出了哲理:“在游戏里风光的人,哪一个在现实中是成功的?”
有道理啊,如果你能在现实中呼风唤雨,又何必要到这个谁都不在乎你的虚拟世界来招摇呢?
虽然有那么多理由和愿望,行会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先是渐渐地有很多人不再上线了,或者上线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的人,则是为了生计,投奔其他行会去了。我没有走,我实在怕陌生的气氛,我宁可看着这些永远都不会再亮的名字,然后回忆起这些名字下面一张一张鲜活的面孔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或辛酸或欢乐的故事。
到了后来,会里,只剩下几个活口了。我无奈了,无计可施,那段时间,我逐渐明白了游戏盛衰,是有规律性的。
新区,通常能维持几个月的兴盛,然后被更新的区取代。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玩家的流失,导致老区的死气沉沉。
当玩家冲进新区,热热闹闹地与其他聚集而来的玩家一起制造新区鼎盛的假象的时候,一个新的死亡循环又开始了。
我认识到,暗香已经无药可救了。可是,我又能到哪里去了。徘徊与茫然的双重折磨下,我又冲进了南明湖,胡乱杀人解闷。
一开始,心里还有一丝道义,跟着好斗分子,在湖里找落单的正派挑拨,然后看着他们乱打一气,自己在旁边,高声喝彩,或者乘势下黑手。看到别人倒地,有一丝兴奋,也带一丝凄凉。我感慨,难道江湖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需要靠杀人来取乐吗?
过了不久,杀人的快感也淡了,于是我又跟着别人,专门找练级的队伍捣乱。想到我当初在湖里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正派小人捣乱,而如今,我也成了别人嘴巴中骂出的SB、X狗,实在很可笑,心里也很矛盾。
我实在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放在暗无天日的洞里,像机器人一样用外挂来换取效率与金钱。我从内心里鄙视这样的游戏方式。所以,南明湖,必将是我江湖的终点。
终于有一天,我身上的最后一分钱花完了。我不得不离开了网吧,离开了江湖。这样,我全部的人生时间,都给了床。想起来,那时候竟然能连续睡上20多个小时,然后浑浑噩噩地爬起来,吃个饭,接着睡。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我就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构思我心目中的梦幻世界。
阿国看到我的颓废样子,也有了一丝反感。他上班回到家,将饭递给我以后,就不再理睬我。而我,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们就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着两个世界的日子。
我知道,换成任何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在一旁,所有人都会心存鄙夷的。我心里存着愧疚,但是我说不出口。
阿国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不了我们两个人。而我们现在居住的房子,房东要收回自住。所以,搬家迫在眉睫,而我,却打死也不想挪窝。我不想看到太阳,也不想认识任何人;所以,房东来催促的时候,我都会用被子蒙着头,捂着耳朵,来逃避现实。
床上的被子,长期被我的冷汗浸润,已经有点泛潮。房东有一次碰到我的被子,马上就缩回了手,他说:“你们也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呀,这样睡会生病的。”
我的回答却是那么冷:“不在乎….”
终于有一天,房子里所有人都搬空了。房东催促的频率也越来越高,阿国也按萘不住,严肃地对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会饿死!”
我思索了所有的可能性,告诉他:“上海我是混不下去了。我回家去靠父母。”
阿国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他十分不理解,曾经雄心勃勃的我,如今却成了低着头的落汤鸡一样,又如同夹着尾巴的狐狸,探个头看到这个凶险的世界,又缩回了头,竟然又要钻进父母的温暖怀抱。
我极力解释到:“阿国,你不了解我的情况,你真的不了解我。”
阿国生气了,对我吼到:“你不就是懒么!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看到他的激奋样子,我知道,我理屈词穷,我无话可说;而心里所藏的苦水,也不会带来他的一丝同情。
强打起精神,顶着一阵一阵袭来的焦虑和心慌,我帮阿国搬了家,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上海。
DOOM千宗易